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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时间: 2021-06-21 10:21 来源: 苏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市方志馆) 访问量:

江南,是一片神奇而充满魔力的土地。历史学家说她“悠久”,地理学家说她“温润”,语言学家界定的关键词是“吴语”,气象学家总结的气候特征叫“梅雨”,美学家的评价是“诗性”。在经济学家眼里,江南是“富庶”“繁华”的代名词,而在文学家、艺术家眼里,江南就是诗词歌赋、画山绣水,就是说不完道不尽的风花雪月。而在历代统治者眼里,江南则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赋,是“苏湖熟,天下足”的大粮仓,而在平民百姓的心中,江南则是无可比拟的宜居“天堂”。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华夏大地又有哪里如江南这般激发了诗人如此之多的想象空间与浪漫情愫?诗性、灵动、智慧、昌明、膏馥、富庶、旖旎、温婉、精致、秀丽、淑灵、风雅、浪漫……又有哪里能够当得起如此之多的美誉?

柳永用“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赞美了杭州;白居易用“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赞美了苏州,而他那首脍炙人口的《江南好》更成为赞美江南的千古绝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苏杭”作为唐宋时期人口最多、最繁华富丽的江南城市,代表了这一地区发展的最高水平,因此成为“江南”的指代,而唐宋诗文对美好“江南”的描摹歌咏,亦大多集中于苏杭二州,尤其是白居易、苏东坡、柳永等诗词名家的吟咏佳作遍传天下,有着浓重的“江南情结”,于是“江南”便常被浓缩成“苏杭”。事实上,“江南”远不止于苏杭。

那么,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笔下美不胜收的“江南”,究竟有多大?边界在哪里?江南的版图究竟是怎样的轮廓?历史上不同朝代划定的江南,又有着怎样的变化?

“江南”一词,出现在秦汉典籍中时,只是一个模糊宽泛的概念。《左传·昭公三年》有“王以田江南之梦”的记载。古文献中的“江”,一般指长江;“梦”指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楚王的游猎区云梦泽,大致包括洞庭湖、长江中游南北的湖南、湖北一带。《尔雅·释山第十一》:“河南,华。河西,岳。河东,岱。河北,恒。江南,衡。”此处的“江南,衡”,是以湖南衡阳、湘潭一带的衡山作为标志的。

《史记·秦本纪》记载了“秦昭襄王三十年,蜀守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五帝本纪》也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秦楚之际月表》记述了秦灭亡之后,项羽将楚义帝“徙都江南郴”。《史记·越王勾践世家》有“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此处的“江南”,指春秋时期楚国东部洪湖上饶一带,“泗上”则指其时楚国北境徐州。同卷亦载,楚威王兴兵败越,“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於江南海上。”具体地点是浙江台州的临海。

东汉袁康、吴平辑录的《越绝书·计倪内经》,记载了越王勾践为吴所败后,听从计倪建议,“乃著其法,治牧江南,七年而禽吴也。”当时吴越已隔江而治,此处的江南,所指当是钱塘江、富春江东南的越地,桐庐附近今仍有“江南镇”。由此可见,从先秦至两汉,“江南”并非某地专指,而是包括长江以南、南岭以北,湖南、江西、湖北,以及江浙一带的许多地区。

魏晋南北朝时,“江南”的概念逐渐东移至吴越之地,成为南方诸地的指代,尤指以建康(南京)为中心的吴地。才子庾信就有伤悼梁朝灭亡、哀叹个人身世的《哀江南赋》。《晋书》卷二十三有“吴歌杂曲,并出江南”,卷五十七则记录了北魏孝文帝“江南有好臣”的赞语;《南齐书》(卷五十二)载吴人丘灵鞠语云:“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其中。”丘迟《与陈伯之书》中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更是脍炙人口的名句。

自古以来,“江南”的范围经历了从西到东、从大到小的变化。(图自《中国国家地理》)

公元605-610年,隋炀帝开凿隋运河时,连通了夫差所开的邗沟,并将长江以南的河段称之为“江南河”。初唐贞观元年,全国州郡被划分为十道,其中长江中下游以南、南岭以北地区设为“江南道”,辖今浙、闽、赣、湘等省及苏、皖南部和鄂、蜀、黔的部分地区。唐玄宗登基后,把江南道拆分为东、西两道和黔中道。此后,江南西道又被拆为湖南道与江南西道。至此,“江南”地域虽逐渐明晰,但长江以北、汉江西南的荆州、襄樊、江陵等楚国旧地仍被称为“江南”,概念并未统一。不过,正是在行政区划的推进下,“江南”概念日益变得明确,已从两湖地区开始迁移到了江浙一带。

由于不同时期“江南”地缘格局的变化,对“江南”的界定,学术界也形成了不尽相同的观点。但整体看,“江南经历了一个由西向东、由北向南逐渐推进、压缩过程”的说法,得到了广泛认同。文化地理学家周振鹤先生认为:江南作为一个地域的古今演变,经历了一个“先扩后缩”“由大而小”、从西北向东南推进的演变过程。秦汉之际,“江南”指的是长江中游南部的“荆楚湘江”(湖南湖北)之地,所以楚大夫屈原的《九章》,才会有“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的诗句。

景遐东博士认为:“江南”概念的清晰确切的内涵开始形成,是在江南东西道区域范围的基础上形成的,唐人对“江南”一词的许多使用是为实证。如张鷟《朝野佥载》卷三有“浮休子曾于江南洪州停数日,遂闻土人何婆善琵琶卜,与同行郭司法质焉。”岑参《春梦》有“洞房昨夜春风起,故人尚隔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李白《赠别舍人弟台卿之江南》有“因为洞庭叶,飘落之潇湘。”杜甫《江南逢李龟年》有“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贾至《巴陵寄李二户部、张十四礼部》有“江南春草初幂幂,愁杀江南独愁客。”白居易《南湖早春》有“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从上述这些诗文看,洪州、湘江、洞庭、潇湘等,都曾被称为“江南”。

中唐以后,“江南”更多与吴越之地相维系。如刘希夷《江南曲八首》有“忆昔江南年盛时,平生怨在长洲曲。”沈颂《送人还吴》有“送君江南去,秋醉洛阳酒。”李白《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有“淮水帝王州,金陵绕丹阳。”孙逖《春日留别》曰“越国山川看渐无,可怜愁思江南树。”陆羽《游惠山寺记》亦曰:“江南山浅土薄,不自流水,而此山泉源滂注崖谷下,溉田十余亩。”

郑学檬先生指出:“从诗中描绘的内容看,可以扩大到浙西,即当时通称的江南地区,包括润、常、苏、湖、杭、睦、越、明、台等州。”在白居易晚年的诗文中, “江南”已多集中于苏、杭为中心的江南东道了,他的《看恽家牡丹花戏赠李二十》:“人人散后君须看,归到江南无此花。”李二十,即无锡人李绅,其时江南尚无牡丹花,所以白居易才如此调侃李绅。再如他的《寄殷协律》“吴娘萧萧暮雨曲,自别江南更不闻”,一眼便知所云江南为吴地。由此见,中唐以后“江南”越来越多指称吴越地区,与后来狭义的“江南”概念已基本一致。因为长江在下游芜湖至南京段呈西南至东北走向,这一段长江两岸变成了东西岸,因此,唐宋时期也常用“江东”来指称江南,如李清照有“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南宋时,随着江南经济文化中心地位的确立,环太湖流域作为“江南”的地域概念也基本明晰。在诸多对“江南”的界定中,李伯重先生的“八府一州说”受到广泛认可。所谓“八府一州”,指的是明清时期的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润州(镇江)府、江宁府、杭州府、嘉兴府、湖州府,以及从苏州府划出的太仓州。李伯重认为“这一地区亦称长江三角洲或太湖流域,总面积大约4.3万平方公里,在地理、水文、自然生态以及经济联系等方面形成了一个整体,从而构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经济区。”“八府一州说”,是在此前“江南六府”之说基础上提出的,这“六府”指苏州府、常州府、湖州府、杭州府、淞江府和嘉兴府。无论“六府”还是“八府”,唐宋以降这一区域的经济文化水平已超越他地,深得朝廷倚重。南宋时“苏湖熟天下足”的民谚,无疑是其经济地位重要性的佐证。明代时,甚至有朝臣建议设专门行政区于太湖流域,称“江南腹心”,并置督抚专治。

后来,太湖流域“八府”之外又被加上了明州(宁波)府、绍兴府,形成了“江南十府”之说。甚至有人将自然环境、生产方式、生活方式诸多相似的扬州、徽州及南通的部分地区也纳入“江南”范围,形成了所谓“江南十二府”观点,搭建了一个由长江下游、江南运河、太湖以及由新安江、钱塘江、杭州湾水系构成的“扩展版江南”格局。

“烟花三月下扬州”中的扬州,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因为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唐朝在上元(今南京)置扬州,曾一度统领长江以南的金陵、句容、丹阳、溧水、延陵、溧阳等县,所以并不在长江以南的扬州也被归入江南。事实上,最早的“江南”概念恰恰是以扬州为“标识”的。隋朝,隋炀帝诗中“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的“江南”,其实是指“江都”(即扬州)。唐代诗人杜牧的《寄扬州韩绰判官》亦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末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由此看来,长江并不是划定“江南”的绝对的分界线。

从地理、气候、语言等考察角度去审视,对“江南”也各有不同判定。

地理学家的标尺最为明确,即以长江划界江南江北,别无其他标准。而气象学家眼里的“江南”,却越过了长江直抵淮河,地理学家林之光就认为:淮河以南、南岭以北、湖北宜昌以东的大片地区都可以划入“江南”,其依据是,这一区域在气候上有一个共同特征——梅雨,而有梅雨的地方都是江南。语言学家们的测定标准则是“方言”,认为同操“吴语”的苏南、浙江以及上海地区就是江南的核心区域。

然而,大众心中的江南,其标准远非如此。在人们心目中,“江南”是一个专有名词,不仅是一个地理、气候或语言的概念,而更多是一块由民意划出的区域,寄托着对美好、丰裕、温润、精细、雅致、诗意生活的向往,是百姓最心仪的理想家园。耳熟能详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民谚,早在南宋时期便流布于各地,直白地道出了国人之于“江南”的天堂情结。在这个意义上,江南就是人们心中的“理想佳地”“桃花源地”,寄托着古往今来对于美好生活的全部梦想。没有特别的宣扬,也无须刻意地粉饰,在这场无意间形成的地区选美大赛中,被人们推举出的这一朵“国花”,无疑就是“江南”。

来源:方志江苏

审核:市地方志办秘书处

发布:市地方志办秘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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